那日我蹲在学校后操场的铁闸外，看见他倚着砖墙啃红薯。晨雾从地面往上漫，将他整个人裹进灰蒙蒙的纱帐里。忽然一阵风掠过，卷起他垂在耳侧的银白色发梢，这才看清那不是发丝——那是狼的垂耳，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蓝灰光泽。

这就是后来让我寤寐思服的少年狼。那时我们并肩坐在梧桐树根上，他举着半截甘蔗啃得啧啧作响。树皮被他挠出深深的爪痕，梧桐果子簌簌坠落，砸在我油墨未干的速写本上。我问他要不要画张像，他咧嘴一笑露出尖牙，差点击碎我单反相机的取景框。

雾里潜行的狼性时刻

冬天的第一场雾来得猝不及防。课间操时操场上突然混沌一片，广播里的歌唱祖国声浪裹着冻雾直往鼻子里灌。我听见身侧有骨骼错位的声响，转身时看见三个戴狗牙项链的男生抄家伙围了上来。

等回过神时已经躺在医务室。窗台上摊着我褪色的工装手套，拇指处的破洞里还嵌着梧桐絮。张主任检查完我的右侧肱骨又皱着眉头冲护士喊："去把操场上留着半截铁链的那个叫过来！"

后来知道那铁链是牵狼用的。他蹲在走廊尽头整理前爪掌心的血泡，雾气从廊柱间的裂缝里渗进来，打在他肩胛骨上斑驳的灰纹路上。那些纹路呈锯齿状向后蔓延，在暮色里显出狼鳍骨的轮廓。

雾天对话录

雾气浓得能掐出水来那天，我们在废弃的防空洞里。他斜倚在钢筋交错的骨架上，后颈的鬃毛在探照灯下泛着青紫。我递给他压缩饼干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胁骨——那里凸起的不是锁骨末端，而是肩胛延伸出的伪关节。

"知道雪狼最怕什么吗？"他突然直起身，胸腔的震荡让防空洞轰鸣作响，"就怕看见同类被拴住链子。"

终于雾散的时刻

期末考最后一天，考场外飘起霰粒。我坐在三楼靠窗的位置，看见他蹲在篮球架底忙碌。雾气在篮球撞击地面时腾起的白烟中凝结，竟像极了雪崩前的征兆。

等我拿着涂改液冲出去时，他正用牙齿咬断最后一截铁索。金属碎片划破他的舌面，在晨光里渗出腥红。那时我忽然明白：那些戴狗牙项链的男生要的不是牵狼链，而是牵狼链上套着的青涩狼皮——而他早在三年前就学会了用獠牙啃断所有枷锁。

雾气在铃声响起时骤然消散。阳光穿过破碎的篮球网，在考卷上投下犬牙交错的阴影。他说："这大概就是NP结局吧，狼会永远蹲在晨雾里等迟到的人。"

他转身消失在楼道拐角时，肩胛骨的灰纹路比整个冬天的雪都亮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