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在办公桌上，我正在整理下周会议资料时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HR发来的邮件里只附带了一个标注着“紧急通知”的加密文件，连的问候都省略了。

我点击下载键时，指尖不自觉地多停顿了一秒。三年来从未见过这样的异常情况，直到解密后的画面在屏幕上闪现——西装革履的男人们挤在狭窄的隔间里，领带歪斜着搭在衬衫领口，键盘声与喘息声此起彼伏。

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悬了三秒钟。

这种反常持续了三周。某天中午我去打印间取资料时，听见纸张卷曲的刺耳声响中夹杂着低沉的私语：“再往左五厘米——对，就这样抵住桌面……”我下意识踮起脚尖，从打印机半开的缝隙里瞥见同事小李正在对着镜头调整坐姿，领带歪得刚好露出喉结。

“动作再自然点，这是真实的职场场景。”制片人的声音从镜头另一侧传来，带着导演特有的专制。那是个穿着黑色高领衫的男人，举着对讲机的模样让人想起翻拍剧里的导演，直到他吩咐下一个镜头：“试着重叠文件夹——嗯，这个角度能暗示加班后的暧昧。”

我的后背突然浸出冷汗。再往打印机右侧看去，文员组的小王正对着打卡机露出夸张的表情，摄影师用广角镜头对着她的后脑勺，三脚架支架压着一叠考勤表。忽然间，所有支离破碎的场景在脑子里重组——那些异常的加班申请、频繁的会议取消通知，还有连续三周暂停的电梯检修。

就在这时，一声惊呼从对面隔间传来。我看见着装严谨的HR正在对镜头露出某角度的专业表情，他的领带突然滑落，露出胸前别着的工牌——这枚印着“苍井空办公室爱欲拍摄现场”的标识在白衬衫上晃动着，像是某种黑色幽默的注脚。

我跌坐在打印间地板上，听见镜头滑动的沙沙声与此起彼伏的指令交错。这时有人推开门递进来一杯冰咖啡，是财务部的助理小王——或者说，是片中饰演秘书的女演员？她的喉咙泛着不自然的沙哑，指节因握紧咖啡杯而发白，仿制的考勤卡在皮包链上叮当作响。

“救——”我刚张嘴，意识到自己正在质问临时演员的身份。咖啡杯在掌心烫得生疼，冰块融化的声音格外清晰。

就在这时，扩音器突然宣布开始拍摄第十三场戏：“今天最后一个重要镜头，所有人都要保持最佳状态。”这个场景需要全员出镜，在镜头焦距拉长的瞬间，整个办公区会同步停顿五秒。我听见导演大喊“3、2、1！”时，连空调循环风声都凝固了。

五秒过后，所有人都恢复工作，但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些人。咖啡机前刷杯卡的女实习生换成了穿真丝衬衫的女演员，薪酬组核算员变成了戴着防噪音耳机的群众演员。只有我坐在打印间地板上，目睹整座大楼在现实与虚构间切换，像一块被按了暂停键的投影。

这时才明白HR发来的加密文件是什么。那串解密密码是某场戏的镜号，用摩斯密码隐藏着拍摄场景定位。更讽刺的是，整栋大厦的监控记录全部被覆盖成空白段落——导演组甚至巧妙地利用电梯故障时段完成全楼景拍摄。

正当我瘫在地板上消化这一切时，文员组的小王推门进来，手里拿着写满红笔批注的拍摄计划表。她把文件拍在桌上，指甲被压力掐进纸面，留下月牙形的痕迹：“导演说这是最后一天补拍，但所有临时演员都接到了追加戏份的通知。”

我盯着那张印着伪造公章的拍摄表，忽然想起三天前在走廊遇到的保安。他正对着对讲机重复“602房间需要继续封存”，声音透过广播系统传递时，竟与制片人的口音一模一样。

当整座办公室沦为拍摄现场的真相彻底浮出水面时，某种更深层的混乱在心里蔓延。那些穿着职业装的演员在镜头前演绎着暧昧情节，道具组人员举着咖啡机布置场景，真正的上班族却站在临时搭建的布景外对台词。连行政前台摆放的盆栽，都是特地挑选的仿真植物——细小的人工叶片在现实中不会摇动，却在镜头前呈现出被风吹乱的错觉。

我最后听见制片人朝导演喊：“苍井空的那场戏必须在日落前收工！这个光影可是整个剧集的点睛——”话音未落，外头突然传来剧烈震动，全楼的电梯同时响起紧急停梯警报。

这时我才注意到打印间窗外的天际线——落日的斜晖把整座大楼染成橘红色，与摄影组打光的效果惊人地相似。某种无法名状的恐惧爬满后颈，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剧情设计——直到我摸到外套口袋里的工资条，发现所有加班费都转化成了“演员报酬”。